母亲终于还是提起这件事了,景辰认为这才是家人召他回家吃饭的原因。
不过母亲语气挺温和,他也就坦然应对:“是的,妈,刚刚买的。”
奶奶惊讶道:“怎么,辰儿在外面买了房子,难道也要像阿逸一样搬出去住?”
景辰就对奶奶笑着解释:“奶奶,家里离公司远,我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方便上下班。”
母亲也替景辰解说:“是啊,妈,辰儿有时候加班应酬挺晚的,不太方便回来,还打扰您和爸爸休息,所以他在外面买了套房子,只是为了方便休上下班。”
“哦……不是搬出去就好。”奶奶终于满意了。
景夫人内心叹息,却还是问景辰:“房子怎么样呢?装修有没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家里帮忙?”
“妈,我委托嘉诚处理了,嘉诚认识人多,有他帮,买房装修都很靠谱,不需要家里帮忙了。”
“嗯,那就好……”景夫人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买家具的话,你要买那些……”
景夫人和景辰聊起房子的问题,语气始终很温和,任何人听了都只觉得母子聊家常,而不涉及其他,可除了爷爷奶奶,大伙儿都知道景辰为什么搬出去,内心都有想法。
母子聊得差不多之后,景夫人也确定景辰是一定要搬出去了,如果真不是要搬出去,他也不会为了房子那么费心,装修进度也这么赶的。
最后,景夫人问他:“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呢?”
她没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搬出去,而是间接问他什么时候装修好,就怕爷爷奶奶听到了伤心,而房子装修好了,景辰也差不多该搬出去了吧。
这个儿子她渐渐觉得留不住了,留不住的原因不是景辰让她失望了,而是景万山太让她失望了,景万山把原本美好的家庭搞得如此。
她不怪景辰,不是景辰的错。景万山对景辰做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而景辰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景万山的,即便景万山对他百般刁难,他依然很孝顺。
景辰已经做得很够了,他要是再不反抗,景万山都要把他逼得无退路了,所以她知道景辰准备搬出去,并没有责怪他,只是伤心罢了。
当年她把景辰接回来,就把景辰当亲生儿子了,不会因为景辰非自己所处就与他疏离,景辰跟景逸一样,都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儿子,她两个都疼,甚至,因为怜悯景辰的身世,还更心疼景辰一些。
景辰说:“最快也要两个月了。”
“这段时间你都住嘉诚那里?”
“嗯,那里方便。”
景万山听了一会儿,忽然插话了,他一开口语气就非常冷,完全没有慈父的温和:“既然搬到公司附近住了,以后就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公司上。政府的项目暂时由高总监兼管着,但他不能一直兼管,等你休假回来了,还是要把项目接手过去。”
景辰皱眉,心想父亲怎么还不死心,怎么还非得把项目压到他手上?他笑笑说:“爸,阿逸也正在接手工作,我觉得这个项目可以由他试着接手。”
“这个项目只能由你来做!”景万山压下话来,而且语气非常凌厉霸道,掷地有声。
大家都震住了。
景夫人看看气氛不对,顾念到老人,立即对景万山皱眉小声道:“怎么把工作带到家里来了呢?既然一家子吃饭,就好好吃饭嘛。”
景万山终于沉默了,而景辰也不再辩解,然而父子两都沉默了以后,饭桌上始终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即便景夫人努力和叔叔婶婶拉家常,都没能把这气氛驱散掉。
饭后景心景逸陪爷爷奶奶去散步了,叔叔婶婶陪景夫人聊天,景万山对景辰说:“你跟我到书房一趟。”
景夫人很担心地望着那一对父子两,可也无可奈何。
景辰陪景万山上楼,进了书房,景万山说:“昨天我们请招商局的领导和乔市长一家一起吃饭,你怎么没过去?秘书没通知到位?”
“因为项目不是我接管的,所以我没有过去……”
景万山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道:“你是要跟我作对傲到底啊!”他爆发了,盯着景辰训斥道,“在董事会上,我让你接受这个项目你不接;给你休长假,让你陪着乔小姐你不陪;如今连与招商局的饭局你也不去,最后你还要搬出去,你是个什么意思?对你的父亲很不满吗?你在用你的实际行动与我抗争?”
景辰沉默,其实有时候,他觉得他与景万山争吵都没必要了!因为他劝也劝过,争取也争取过,景万山的态度依然很坚决,他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放弃了试图与景万山缓和关系的念头了,至少短时间内父子两是没法缓和的,所以他尽量地不出现在父亲眼前,尽量不与父亲冲撞,可他也想有自己的自由,怎么就那么苦难呢?
父亲为何一定要强行把他与乔市长家的项目拉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与乔诗卉谈恋爱?
他已经努力地退步不去惹怒父亲,可父亲为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一定要逼着他做他最不想做的事?
“是不是以后你都不听我的安排,不听董事会的命令了?是不是以后,你觉得你这个集团总裁都没必要当了?”景万山放出狠话,指着他,一字一顿,非常有爆发力。
这句话绝对是狠话,比他那天和他在办公室里面对面时说的还要狠。
也许景万山已经想过要撤销他集团总裁的职位了吧,要不然怎么年前就把弟弟升职为总裁助理?要不然怎么忽然给他放长假,让景逸接手他的工作?
所谓总裁助理,直接晋升职位就是总裁,董事会的意图很明显!
而景辰心里也想过这一回事,想过要不要辞掉集团的工作出来单干。他觉得他若出来单干,有那么多优秀的朋友,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公司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用忍受董事会的冷嘲热讽!然而碍于父子情面,他实在不想闹得那么僵,才一直忍着。
如今景万山主动说出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景辰抬头望着他,淡定望着他说:“父亲,如果董事会觉得我不再合适集团总裁的位子,那么我也尊重董事会的意见!”
“你什么意思?”景万山反而震惊了,又气又怒。
他可以质疑景辰,可以削掉景辰的职位,但是景辰却不可以嫌弃集团总裁的位置!景辰的去路只能由他来分配,而不能由景辰自行决定,否则,便是藐视他的权威,他不容许!
景辰下定决心了的,很淡定地说:“这段时间看来,董事会都不满意我的工作方式,而我也的确没有为董事会做出他们想要的成果,双方都很失望,所以,如果董事会想要降职,或者撤销我的职位,我都同意,不会反抗。”
景万山又一再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逼着董事会辞退你是吗?”
“我没有逼着董事会辞退我的意思。我只是认为,董事会需要合适他们的人才,而我也需要合适我的位置。我因为不能让董事会满意,而长期占着集团总裁的位置也不好。如果董事会觉得没有理由下达命令,我可以主动辞职!”
“你……你……公司花心里培养你多年,你居然想要离开!你对得起景家祖宗,对得起把你培养起来的家族企业吗?”
景万山因为太生气,居然引发心脏病了。
景辰见他骂了两句,就捂住心口扶着桌子,几乎站不稳,连忙上去扶他:“爸……爸……”
可景万山根本不想让他碰,挥开景辰,自己坐到椅子上。景辰连忙出去叫人,让管家拿药箱,并通知家庭医生过来!
经过一番忙活,景万山病情稳定了,但也在房间里休息了。
景辰守护到他没事了,见天已经很晚了,他觉得他没有呆在家里的必要了,就跟妈妈告辞。
景夫人却拉过他的手说:“辰儿,你过来一下,妈妈有话对你说。”
景夫人把景辰拉到客房,问他:“你决定辞职,离开景辉集团单干了是吗?”
“妈,我……”
“没事,我都听到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有志气有能力的人才能自己单干呢,妈妈为你骄傲。你爸爸把你逼得如此,妈妈不怪你。”
景辰觉得母亲大概是家里唯一能理解他,支持他的人了,很感动。
景夫人说:“你等一会儿,妈妈有一份东西要交给你。”
她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文件盒子。盒子有些陈旧了,但做工细致,依然高档。她把文件盒子交给景辰说:“这是妈妈给你的,打开看看!”
景辰疑惑,但在她鼓励的目光之下,还是打开了盒子,然而一看到里面的内容他顿时惊讶了。
“遗嘱?”景辰吓得手都抖了,惊讶地看着母亲,“妈,你怎么了,怎么忽然给我一份遗嘱?”
景夫人只是温婉地笑笑,不论何时何时何地,她总是那么温和、细腻如水,有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即便她把她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景辰,表情还是那么淡淡地、温柔的。
“你不用担心妈妈,妈妈身体没事。这份遗嘱,在很多年前就立下了,这是妈妈的心意。”
景辰大致把遗嘱看了一下,立即皱眉,又惊又慌,母亲居然把她持有的娘家——叶氏集团的股份,和她嫁入景家后,分到景辉集团的股份全权转移给他了!而且看日期,这份遗嘱在5年前就立下了,也就是说5年前,母亲就已经通过律师公证,把她所有的嫁妆传给他!
“妈,你怎么了,怎么忽然……把这份东西给我?”景辰的心在震荡,手依然在抖。
“这是你应得的。”景夫人万分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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