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新闻的时效性是7天。
不论多么大的事件,在沸沸扬扬炒作了7天之后,总会慢慢回落,甚至淡化。
林琰琰几乎浑浑噩噩度过了7天,当然,期间也有她与景辰的感情疗伤。7天之后,等大家不再那么热情地关注钱江跳楼事件了,林琰琰才开始出动,为自己寻找证据。
她先到钱江家里拜访,这个决定是她仔细斟酌过后的想法,因为景辰和李经理那儿她已经没法找到突破口了,林琰琰只能从钱江家属下手,毕竟钱江也是当事人之一,只要是当事人,总有突破口让她依迹可寻。
林琰琰买了一些礼物上门,在A市待迁拆区域,走进一个古老的小区里,经路人几番指点之后,林琰琰找到了钱江的家。
林琰琰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居家服,头发松散地挽着,面容憔悴的女人。女人三十多岁了,身材不是很胖,再加上面容很憔悴,显得像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林琰琰一看到女人,就知道是钱江的老婆许如月了。
女人只把门缝开了一点点,而且外面还有一到拉门,她疑惑地打量林琰琰,问:“你是?”
林琰琰朝她微笑:“您好,我是看了新闻之后过来探望你们的,我姓关,我给你们带了些礼物,不知道家里的老人,身体可有好转?”
林琰琰不知道家属有没有见过她的照片,所以她戴着墨镜,见面时也不打算摘下来。
不过她的语气很友好,又带了一大堆礼物,而且开门见面的第一句就关心家里的老人。许如月大概被她打动了吧,就说:“哦,关小姐,你先进来吧,谢谢你!”
许月如给她开门了,林琰琰走近他们家里,才发现是一套小小的房子,应该不到80平方,而且因为是上世纪80年底建造的房子了,很老旧,家中杂物很多,完全没有规划,堆积得到处都是。
许如月的儿子坐在地上玩着一大堆零碎的玩具,见到客人来了,小孩子抬起头来望了林琰琰一眼。
林琰琰一见钱江的儿子,白白嫩嫩的,眼睛水汪汪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子。
许如月把儿子抱进房间里了,并给带进去一些玩具,让他自己玩,然后关上门。
另外一间房间里传来老者咳嗽的声音:“如月,谁来了?”
“哦,爸,是好心人来探望我们来了。”
“又有好心人啊,咳咳,谢谢啊,我身体不好,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我知道了,爸!”
许如月请林琰琰上座之后,先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一次性茶具,并满怀歉意地对她说:“记者们刚刚走,还没有来的及收拾呢。”
她重新给林琰琰上了一杯茶。
林琰琰问她:“你们家,每天都有记者上门吗?”
许如月点头:“前几天人多一些,一天几十个人,我们家都没法关门,我爸爸也不能好好休息,后来,我就不让他们采访我爸爸了。这几天……人少一些。不过也有一些像你这样的好心人,专门给我们送东西过来,或者捐钱。”
许如月说的时候,面容有些痛苦,也许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家如今的窘境,只能接受好心人的施舍,和接受记者的采访,以换取更大的社会关注。
林琰琰看到她们家这个样子之后,忽然很能理解钱江母亲发疯,闹到公司去的心里了,因为他们家太穷了,儿子是他们唯一的支柱,如今儿子也没了,他们能不崩溃吗?
林琰琰把她的礼物拿了出来,这些礼物都是她花最大能力买来的,代表了她最直接的心意:“我带了一下礼物,给老人和小孩补一补,你自己也注意点身体。这是我……年底领到的奖金,花了一些,剩下的全部都给你们,希望能帮到你们。”
许如月看到她拿出来这么多东西,又给了这么多钱,颤抖地站起来,连忙推脱:“关小姐,您太客气了,您不用这么帮我们的,我们感激你,但是不能收!”
“没事,收下吧,这是你们应得的!”林琰琰强赛给她。
“这……这……”许如月激动又无奈地收下,擦擦眼泪。
林琰琰又询问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才知道她的婆婆还在医院里住院,她待会儿还要送饭去探望婆婆呢,她自己身体也不太好,可家里如此,也只能靠她硬撑着来支撑这个家了。
林琰琰问:“我听说……您的丈夫之前有抑郁症是吗?”
许如月擦了下眼泪说:“他一直有抑郁症,而且近段时间已经很严重了,婆婆都不得不把他关在家里,但是他每天总说必须出去上班,不能让公司怀疑!”
“他难道不是轻度抑郁症而已吗?”
许如月摇摇头,许是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不再开口。
林琰琰就循序渐进引导她,引导她把内心最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于是她听到了更多外界所不知道的钱江的事情。
许如月说钱江的抑郁症在几个月前已经被确定为重度了,然而他不肯告诉公司,因为害怕公司开除了他。她婆婆有羊癫疯,又脾气很急,整天拍打辱骂他,钱江就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后来公司发了奖金,他拿不到奖金,婆婆又骂他没出息,他受不了了,就离家出走,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许如月大概真的是没有怎么接触社会的女人,防范心不强,再加上林琰琰送了这么多礼物,就真的当林琰琰是不相干的好心人,于是一股脑儿对林琰琰说了。
提到伤心事,许如月的话匣子止都止不住。末了,她哭着说:“如果婆婆那天晚上没有那么骂他,也许他就不会跳楼自杀了,我们家也不会这样……”
“这些话,你们对媒体说过吗?”林琰琰问她。
许如月摇头:“没有,不敢说,婆婆不让我们说。”
林琰琰就皱眉了,看来他们家真正闹事的是钱江的母亲啊。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不把实情说出来,可能会连累到另外一个可怜的人?”林琰琰劝她。
许如月疑惑地看她:“谁呢?”
林琰琰也不好直接说是自己,或者那个“算错工资”的人,只能更委婉地说:“大家同情你们,是因为你们的遭遇可怜,而不是同情一个被隐瞒部分真像的故事。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大家发现事情的真像并非如此,他们的同情心遭到愚弄了,他们会怎么想?”
许如月还是疑惑地看着她,大概她的理解水平跟不上林琰琰的委婉提示。
林琰琰只能继续深入解释:“就是说,你的丈夫的悲惨遭遇,若真的与IV集团的HR算错工资有关,而没有其他的因素,大伙儿会十分同情你们,而强烈谴责IV集团和那个HR,但是若你的丈夫的死,并非全部都是IV集团的错,还与你的婆婆有关,甚至你的婆婆才是主因,你觉得大伙儿回怎么想呢?他们这么长时间为你们在网络上掀起骂战,媒体这么同情你们,结果是一个被隐瞒被欺骗的故事,他们会不会很失望,很愤怒,继而产生逆反心理?”
“我……我不是很明白关小姐说的话呢。”许如月为难地说。
林琰琰叹息了。
许如月大概为自己的笨而不好意思了,就对林琰琰说:“关小姐,我厨房里给婆婆熬的鸡汤好了,我先去取下来。”
林琰琰点头。
许如月就去了。
林琰琰一个人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想着要怎么说服许如月。今天她来不全是没有收获,许如月很信任她,给她讲述了很多媒体记者都不知道的事情真相呢。
她沉默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玻璃桌下,杂七杂八的物品中搁着一个贴有景辉集团标志的文件盒子。
景辉集团?难道是钱江的旧物吗?
林琰琰把盒子拿出来翻了翻,在一堆钱江曾经在景辉风投工作的旧资料中,她赫然发现了一份醒目的文件!
那份文件居然是她寻找已久的,李经理也丢失了的钱江的处罚文件!
这份文件写着一式三份,上面有钱江和相关人员的签字及手印,应该是钱江自己保留的那一份!
林琰琰的手几乎是颤抖的,把文件从头到尾迅速翻看了一遍,确认这是真的文件,而非复印件。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处罚说明,而且最重要的是,末尾还有钱江的签字及手印。
这份文件充分有利地说明,钱江认可奖金被扣除的事情啊,如果能得到这份文件,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啊!
林琰琰几乎想抱着文件就逃走了,这是能拯救她逃离黑暗的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她不能这么狼狈,所以她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可是,许如月出来了,并且看到了她正在开手机,准备拍照。
许如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刚刚端出来准备给林琰琰喝的一碗鸡汤扔了,扑过来抢走了文件,很激动地喊:“不,不,你不能动钱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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