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直视韩槿惠,说:“母亲,她是儿子的爱人。”
韩槿惠在海外定居了五年,一直以为这里被颜珏打理的不甚干净,却没有想到刚回来就听到这样一个震惊她神经的消息。
五年,颜珏就能一手换了这天不成?
他到底还有没有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他到底把她的教诲,抛到多远的九霄云外去了?
韩槿惠一根手指直点到他脑门儿上去,“好,好得很哪!既然是这样,你也说了,她是你爱人,好,那既是爱人,有苦有累那就一起受着吧!”
话未落音,韩槿惠举杖就朝着蓝微一跪着的方向走过去。
颜珏哪里想的到自己的一语为了保护蓝微一,把罪过全然揽去,却为蓝微一招揽了罪名,他毫不犹豫的跪着冲上前,在那拄杖竖着迎头朝着蓝微一劈下来的时候便挡在蓝微一身前,抱住她用背抗住重伤。
他只受着,一声不吭。
韩槿惠下手虽有轻重,可没想到颜珏会这样奋不顾身,果然是儿子大了,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点他也全然不顾了,要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魂飞魄散吗?
她这样想着,血气冲上头,又硬着头皮狠狠地朝着颜珏的背上劈了几劈。
林妈在外面终于忍不住进来了,见此情形不由大惊,上去拦住韩槿惠的手,说:“夫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样打死少爷?!”
本来韩槿惠已经憋了很久的泪不能淌下,骄傲如她却养了这么一个儿子。
“他狠了心的与我作对,我还让他活做什么?!”韩槿惠已然泪水淌下,看着林妈护着颜珏,怒气更胜:“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看好他,现在他带了这么一个女人回来,还理直气壮告诉我说这是他女人,好啊,这么多年好的没有学会,倒学会养女人了!”
说到了这里,林妈自知心中有愧。
当初颜珏要留下蓝微一的时候,林妈不能不说这里也存有她的私心,她为了蓝微一的样貌留下她,为的是前半生的哺育情怀,她是蓝微一的乳母,也敢说是嗜蓝微一如命的母亲。
林妈“扑通”一声跪下来,举手便握住那粗的拄杖,“夫人,是我没有为您看好少爷,我有过错。要打,您就打我吧!”
“你……你……你给我躲开!”韩槿惠是不能打林妈的,她的心跟明镜似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林妈的苦心?
林妈是爱护颜珏,是爱护蓝微一,韩槿惠何尝不呢?
“好,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这女人的身份,来历?囡囡是会害你的吗?她这些年等你了什么,爱你了什么,为你了什么,你不知道不清楚的么?我不怪你看不到,不怪你任何,可你原不该打她!你认为这女人是打不得的,你要护着她,可我囡囡你就打得了?”
韩槿惠说的不无道理。
她每一句说出来,都在颜珏的耳里形成振聋发聩的声响。
蓝微一被颜珏抱着,护着,她不动一声,不发一语,可她感受到颜珏护着她,是他的苦无处诉。她甚至觉得,如果槿惠妈妈真的打了她,她心里也还好受一些。
蓝微一从来不曾觉得槿惠妈妈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还是蓝微一的时候,那是五年前的时日了,她也像柳茜一样叫她槿惠妈妈。如今,不知道槿惠妈妈还认不认她,不知道她是怎样想她,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她,可蓝微一不怪她。
槿惠妈妈一直是主持公道的人。
当蓝微一听到槿惠妈妈口中说,颜珏打了柳茜的时候,她猛然转过头来看了颜珏一眼。
她也从颜珏的眼睛里看到了后悔,她开口:“你真不该打人的。”
破空声响,“啪”地一拄杖打上去,连声音都打进肉里去,拿开了,背上的肉高高坟起。
“听到了没有?连你的女人都说不该你动手打囡囡,你这不是打囡囡,颜珏,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韩槿惠说完,第二杖又实实落下去,那坟起的上头直打得裂开了皮,渗出红的,沙一般的花,接着第三杖,第四杖,第五杖……
像是鞭子一样,虽然家法很久都不用了,可颜珏依旧遵从家法不求饶不动手。
蓝微一清楚,颜珏真的不该打柳茜的,五年了,不比当初了,阳城换了天地,在旧人的心里也都换了位置。现在柳茜是韩槿惠心里的宝,如果不是柳家和安家家族的鼎力支撑,颜家很有可能熬不到今天,可能五年前就落败了。
韩槿惠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更不是一个以怨报德的人。
尽管韩槿惠眼中,蓝微一和柳茜的地位相同,可这个原则不能轻易被打破,更不能在蓝微一和柳茜当中任何一个人打破这个原则。假设,如果是颜珏打了蓝微一,韩槿惠依旧不会饶了颜珏。
林妈上前抱住颜珏,两个人都摞在蓝微一身上。
蓝微一没有办法出来,就算她很想替颜珏挨打。
打了一阵子,韩槿惠气喘嘘嘘,也不知打了多少了,问:“几下了?”
林妈哽咽说:“怕是有好几十下了,夫人,不要再打了,少爷会受不了……”
此时颜珏的背上已经分不清皮与肉了,只是往外翻,直开成殷红的花。
韩槿惠顿了顿,看着颜珏,“打了有几十下了,你这就受不了了吗?”
林妈看到韩槿惠这是给颜珏下台的面子,便搂住他的头,哭出来,“少爷,您就说句话吧!”
颜珏不求饶说:“母亲打吧,父亲死了,母亲就是执掌家法的人,母亲喜欢打多少就打多少。”
“当然,我打你就要受着,你不仅要受着你这一份,还要受着你甘愿受的这个女人的这一份!”韩槿惠冷笑。
颜珏说:“是,儿子受着。”
林妈和颜珏都知道这是一个死循环,如此一对儿骄傲如命的母子,任何一方都不会主动松手。那么颜珏就只能继续挨打下去,眼看颜珏背上的肉已经皮开肉绽。
蓝微一冲了出来,跪着匍匐到韩槿惠面前,双手握住带血的拄杖。
“槿惠妈妈,不要再打了……”那声音太过微弱纤细,甚至细小到如此近距离的韩槿惠都快要听不到。
只能对着口型大致知道蓝微一说了句放下骄傲,求饶的话。
韩槿惠早该停手了,她因为蓝微一的这句‘槿惠妈妈’,打了自己亲生儿子不止五十下。
你说,她到底是因为太爱蓝微一,还是该恨她?
颜珏和林妈都不知道蓝微一对韩槿惠说了什么,韩槿惠松开了手,蓝微一紧紧地握住拄杖,整个人像是抽去了三魂七魄瘫软在地上。
“你的女人倒是被你养的很好嘛,敢从我的手里抢走拄杖了,看来……假以时日,连我的儿子都要被她抢走了。”韩槿惠依旧是不肯松开,话语里每一句都像是要吃人。
颜珏看着母亲的脸,不敢言语。
“今天我且放了你,也给你女人一个面子,同样给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条后路。怕是长江前浪推后浪,什么时候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到时候女主人不要太贬恨我这个老太婆就行了。”韩槿惠说完,甩着衣服离开了书房。
韩槿惠这么说,是在打颜珏和蓝微一的脸,警告他们这些做后辈的。
颜珏跪着转过身来,推开林妈:“给母亲收拾好原本的房间,原物摆设要一动不动。”
“是,少爷。”林妈连忙起身随着韩槿惠跟去。
果然,母子之间是不该有隔夜的仇的,更何况在这颜家家教如此之严的家里,韩槿惠做了一个母亲应有的表率,也当了一个父亲该有的秉持。颜珏不会记恨母亲,他必须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犯的错。
“伤到了吗?”颜珏一手捂住自己的手臂,碰不到的背部是血肉模糊。
可他还念及蓝微一。
蓝微一摇摇头,“没有。”她手扶着颜珏问:“能起来吗?伤的重不重?”
语气里是难得的平静。
颜珏想,如果今日陪着他下跪,陪着他挨打的人是柳茜,她定然不会像蓝微一这样安然若定。
“不重,”颜珏没有起身,看着蓝微一眼光如炬。
蓝微一刹那抿紧唇,平淡开口:“你真打了柳家二小、姐?”
话说出口的那瞬,蓝微一哭了,眼泪落下来,晶莹的像是清晨的露珠般莹润,美得不像是凡间女子。
全程下来,颜珏害怕蓝微一会哭,害怕极了。他想,自己心里承受着巨大的苦痛,可他是颜家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可他唯独害怕蓝微一会受不住,他什么都能承受,唯独不能承受蓝微一在他面前哭。
如果在刚才受家法的过程中,蓝微一哭了,那么他整个世界就都坍塌了。
可她没有哭,现在却哭了。
“我也希望我没有打,”颜珏不减幽默。
可打了就是打了,收不回来。
颜珏捏紧了拳,他也后悔,不该打人,更不该打女人,尽管柳茜说了她不该说的话,他也不能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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