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王妃萧芸琴的突然来访还是让凌月颇有些意外。
此时已是傍晚,睡了一阵就被赶来找她的若水吵醒,一起吃了些晚饭,若水要吵着帮她沐浴,方才换了衣服出来在桌边坐定,还不等拿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满上一杯就听见门口传来细弱的声音。
若水前去开了门,就看到萧芸琴站在门口,脸上染着愁闷,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害怕,看见凌月之后微微扯了扯嘴角,细声问一句:“凌月姑娘,我能进来说话么?”
凌月何曾见过这样的萧芸琴,瞧那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让人心疼,更何况她现在身上全无在王府时的雍容华贵,浑身都被一股萧索包围,仿佛屹立寒风中的花一枝,飘摇零落,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凌月赶忙起身,迎上前去把她让进屋里,扶她在桌边坐下。为她斟一杯茶放她面前,才站桌边福了身子请安。
萧芸琴一怔,连忙起身扶住凌月,柔弱的身子晃了一下,握着凌月胳膊的手更是忍不住震颤,一脸慌乱的摇头道:“凌月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声声悲戚,仿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流下泪来,凌月心中一慌,忙扶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
一边站着的若水一脸不悦,直朝萧芸琴的背后翻着白眼,凌月冷冷等她一眼,再瞧一眼眼角已经有泪水渗出的萧芸琴,一阵胸闷。知道若水心底里因为润玉的事情迁怒于萧芸琴,倘若一阵萧芸琴说些什么,她定是会忍不住话里含沙射影,怕是会让本就已经很是难受的萧芸琴更添几分难堪。于是心下一狠,转头对若水说:
“若水,你出去看着,我与王妃有要紧话要说。”
如水一脸不情愿,噘嘴一扭身子:“凌月姐~”
凌月也再不多话,只是冷冷瞪着她,若水被瞪得有些发毛,知道自己再撒赖皮她肯定就真的火了,于是狠狠跺了一脚,走出门,带上屋门。
屋子里就剩凌月和萧芸琴两人,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毕竟之前曾因为夜闯王府寝殿的事两人闹得不愉快,更因上次清剿玉枫阁司马皓轩明明已经看见赶去送他的萧芸琴而不下马相见,搞得两人关系更加紧绷僵持,今日两人相对而坐,却是各怀心事,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停了半晌,倒是凌月先开了口:“王妃娘娘傍晚至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其实萧芸琴来是来做什么的,当她流下眼泪的一瞬间凌月心中就知晓了,如此一问不过是给她个台阶下,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做,好让她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罢了。肯定都是因为她的好父亲萧庸,想必下午曹子俊去通知她明日启程江南之时萧芸琴就已经猜到事情有变了。萧芸琴性子温诺却也不傻,自然明白现在去找司马皓轩求情没有丝毫用处,也根本不会问出半点分毫,所以才来找了凌月,毕竟现在凌月在司马皓轩身边是比旁人都亲近的存在。
用丝绢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萧芸琴顺下两口气,才抬目看向凌月,眼波秋水微微泛红,看得人心里一阵酸楚,由不得心瞬间就软下几分,开口更是如泣似咏:“凌月姑娘,你可知是为了何事,王爷突然就要启程去江南,难道是因为我父亲······”话至此处已经说不下去,其实心中早有猜测,不过是想来凌月这里问个清楚,好让自己心里有底。
凌月眉头一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倘若把事情告诉萧芸琴,不难想到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跑去找司马皓轩求情,然后让本来决定好的事情变得纷繁复杂,引来后患无穷,可是若是不告诉她,她肯定也不会就此罢休,既然来了凌月这,那肯定是抱着要知道些什么的决心。想到这又是一阵烦闷,快速思想了一下才开口:
“楚将军带来了萧将军的书信,萧将军要王爷送去虎符才肯发兵。”
单此一句,已经足以让萧芸琴心头如被鼓擂,她惊诧的望着凌月,悬在半空的手突然一松,手心握着的丝绢瞬间就飘落下去,如同她的心一般,直直坠落在地。凌月眼疾手快捞了一把,重又递回到她手里,低叹一声,再不一语。
萧芸琴愣了片刻,忽而深深吸进一口气才回过神来,下一刻双手已经紧紧握住凌月的胳膊,十指间用力,直抓得她指节泛白,开口声音募的沙哑,隐藏不住的惊慌失措:
“凌月姑娘,你帮我劝劝王爷,我父亲为人刻板,定然不是有意为难王爷的,也根本没有不臣之心,请你劝劝王爷,不要因此迁怒我父亲,他绝对没有二心的。”
话音未落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萧芸琴整个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摇晃两下,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凌月赶忙扶住她,想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却不想被她攥得死劲,根本摆脱不得。又不能用劲挣脱怕伤了她,挣扎了两下便也放弃了,就任她抓着。
眼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萧芸琴,凌月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此时萧芸琴怕是最为为难的人,夹在自己丈夫和父亲之间,说什么都是错,不说也是错,护此失彼,更是说不出的煎熬难堪,如若不是实在无奈,她萧芸琴怎么可能会屈尊至自己面前,又会怎么求自己去帮他父亲求情呢?
凌月一阵心酸,看着萧芸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萧芸琴而言,她凌月可是抢夺了她丈夫爱意的女人,于她而言肯定是难以容忍,现在却要她来求自己,她该是得有多绝望无奈,才能做得出来。罢了,罢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倘若真能让萧芸琴心安,自己再去跟司马皓轩多两句嘴倒是也无所谓了。
“好好好。”凌月反手握住萧芸琴的胳膊,慌忙点头:“倘若我明日寻得合适时机定然会与王爷说明,王妃切莫着急,倘若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江南,她可千万不能在此紧要关头出任何叉子。
见凌月答应下来萧芸琴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忙擦了眼泪就要给凌月下跪道谢。凌月哪里敢叫她给自己下跪,慌忙拉住她自己倒是先一步单膝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嗑得膝盖生疼,抽了一下嘴角看着萧芸琴摇头:
“王妃万万不敢如此,您这是折煞于我了。”
听了凌月的话萧芸琴方才停下动作,迟缓的重坐回椅子上,伸手扶了凌月起身坐下,又是连连道谢。凌月实在觉得不自在的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推托回去,看着萧芸琴此时因为哭泣而有些发红的脸,只觉得呼吸一阵一阵的发颤。
“凌月姑娘,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我知道现在王爷必定因为父亲的事情生气,我自然不好出面求情,可是我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以前种种皆是我的不是,凌月姑娘不与我计较已经很是大度了,我······”
“王妃切莫再要说下去。”凌月实在不忍听下去连忙出声打断,言之切切:“我知道王妃现在身份尴尬不能多言,也答应了王妃会尽力一试,求王妃不要再出言相谢,凌月实在担待不起。”更何况,自己令她失了司马皓轩的宠爱,就算不是出于她本意也是伤害了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口口声声的道谢。
看着眼前萧芸琴苍白的脸,凌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愧疚,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那种感觉是那么明显,那么令她害怕。
萧芸琴止住哭声,颤颤巍巍的收回缠着凌月的手臂,低头端坐一旁,很久才长叹一口气,转眼看一眼身旁微皱眉头,低垂着眼的凌月,道:“凌月姑娘,我比不得你有一身好武功,能够冲锋陷阵助王爷夺回天下,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心里所系,眼中所看也都只有王爷一人。许是这些话凌月姑娘听了会笑话,可那全是我真真切切的想法。”说完再看凌月一眼,眸子里有水光晃动,只搅得人心一阵酸涩,她缓缓起身,“芸琴今日多有叨扰,就先回去了。”
凌月略一迟疑,就见萧芸琴已经移步到了门口,再回身朝他点一点头,打开门出去,缓步走进愈渐深重的夜色里去。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渐渐隐藏进浓稠的夜色里,凌月微微晃神,那个人真的是自己认识的王妃萧芸琴么?回想起初见她的模样,她被一群侍婢簇拥,雍容华贵貌若天人,而现在的她,却是形单影只寥落悲伤,不过转眼数月,却是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时间当真是残忍啊,悄无声息间却是就能磨平了一切,让原本记忆里熟悉的所有在不知不觉间面目全非,甚至都不给一丝一毫挽回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让自己改变?偏偏就不让殷冥回来?偏偏就变成了眼前的局面?
苦笑一声,眼角一阵酸涩,然而没有泪,看着若水进屋,凌月低头缓下两口气,再抬头见,神色已经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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