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书房之内,三个人阴沉着面容,并不说话。
桌角上的烛光似是感到不安,摇晃着影子,映得屋子里一阵明暗不定。屋内的檀香已经燃尽,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淡气味。
司马皓轩坐于书案之后,面色凝重,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披在肩头的斗篷还是方才萧芸琴追上他来给他系上的。
“到底怎么回事?”
凌月微微抬眉,望着一脸阴霾的司马皓轩,细想一下要是把听到的事全盘托出他可能听不大懂其中的关联。毕竟这件事除了北域藩国还有玉枫阁牵扯其中。
“王爷可知道玉枫阁?我今日在那里听到陆正源被人称为阁主。”
司马皓轩皱眉看她,摇头:“这名字从没听过。”
“那是自然,玉枫阁本就是陆正源豢养杀手的秘密据点,这件事怕是江湖上也少有人知道,我也是今天才探明其中虚实。陆正源被救走本就是他们预谋好的,而且陆正源已经知道了是司马皓正把他的消息卖给了你。”凌月难得的一脸严肃,尽量说的明白易懂。
“你说玉枫阁里有陆正源豢养的杀手?”司马皓轩目光一厉。
“这并不是重点。”凌月微微一笑,继续道:“陆正源其实早就开始防范司马皓正,他已经和北域藩国达成了协定,只等着你跟司马皓正拼个你死我活,他才好出来坐收渔翁之利。救他出天牢的是人名叫戮,原是江湖上有名的魔教幻灵宫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归顺了陆正源,也是他杀了我的徒弟方楚,现在他二人正在玉枫阁内,近几日就准备出城去北域。”
“我和凌月赶着回来也是因为此事,当时好像还听到陆正源说有关圣上的事,无奈当时戮回来了,我们为了自保就先行回来。”曹子俊插话,显然很是紧张。
司马皓轩一脸愁容,压抑着胸中正熊熊燃烧的怒火,半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戾气,沉声问:“司马皓正可是知道此事?”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更何况陆正源还勾结了北域藩国。倘若此时轻举妄动势必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后果不堪设想。
转念一想,其实此时司马皓正是否知道已经并无太大关系,关键是要如何把陆正源控制住。便又问:“玉枫阁守卫如何,如果强攻可是有把握?”倘若能趁这个时候把陆正源一局抓获,让他根本出不了城,也就省去了后面那些祸患,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些许了。
“你这是打算强攻玉枫阁?”凌月目光一寒,突然明白了司马皓轩的用意。既然陆正源想着他有一日还能回来势必要依靠玉枫阁的力量里应外合,那么不如从现在就断了他的念想,免得日后成为祸患。但是转念之间又觉得不行,“玉枫阁内都是陆正源豢养的杀手,有多少人还未可知,现在贸然行动,怕是有所不妥。”
“既然是杀手势必大多习惯偷袭,自然是和士兵是不一样的。只是你说的那个戮,怕是会成为一大麻烦。”司马皓轩抬眼望向凌月,神色是从未见过的肃穆,他微微皱眉,似乎在很仔细的考虑这件事,“现在这个情形之下,急不得也缓不得,但是玉枫阁绝对是留不下的。既已如此,天一亮我便进宫面见父皇,向他禀明实情,让他做定夺。”
这应该是最后的权益之计,自己不能贸然令人去剿灭玉枫阁,更何况手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精锐分子可用。双手渐渐紧握成拳,不经意的扫凌月一眼,“凌月,你把玉枫阁具体的位置告诉我。”
司马皓轩并不打算让凌月犯险,就算父皇决定要他带人剿了玉枫阁,他不打算让凌月牵扯其中,让她安稳留在府里,怕是眼下能够护她周全的唯一办法。
至于司马皓正,当前情形下他唯恐天下不乱,没准陆正源越狱一事他早就料到,他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就越不好控制,自己绝对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一定要将这场叛乱扼杀于襁褓之中。
“也好。”凌月淡淡答一句,侧过身子看住司马皓轩:“这件事大意不得,总归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万一这次再不小心放走了陆正源,那么接下来的事可就不好办了,而且现在司马皓正似乎安静的有些离谱,心里隐隐总觉得奇怪,他不会是在想其他的什么事情吧?可是也就只能是怀疑,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但仅仅凭着凌月和他的几次接触,凌月总觉得他城府太深,且太过狠辣,并不能猜出他的意图,这才是让人害怕的源头。
房内原本还在微微摇曳的烛火突然闪了几下灭掉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片漆黑下,只有透过窗棂缝隙照进屋里的几缕光亮,倒是把这书房映衬的像一处四面封闭的牢狱。微微能够听到三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让人心生不安。
凌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拿在手里,走到司马皓轩的桌边,摘了灯罩一看,果然是烛心掉进了灯油里,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捞,接过在碰到滚烫的灯油前被司马皓轩握住了手腕,抬眼看向他,却见他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冷声道:
“用手去拿,也不怕烫着。”说完起身就,从凌月手中抢过来火折子,进了里厅。
光亮撤离,四周又恢复黑暗,凌月深陷其中,却是觉得方才被司马皓轩握过的手腕皮肤上传来一阵热意,仿佛皮肤都要烧起来。心里莫名就觉得窝火,甩了甩手,迟疑的走回曹子俊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缩起身子,把自己藏于无边漫延的黑暗中。
里厅里发出正在翻找东西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凌月只觉得那声音直冲大脑,让她在瞬间就无法思考,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耳朵,一边在心底大骂自己。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好奇怪?而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莫名就很难受。
曹子俊才想起身去看看,就见司马皓轩已经拿着镊子走了出来,挑出灯芯,重新点上灯,室内恢复光亮。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凌月脸上隐藏不住的不自然。
不过片刻,凌月突然站起身来,摆摆手,“既然把事情说明白了,我就先回去睡了。方才在你寝殿门口大声喧哗,实是无奈之举,还请王爷多多包涵。”说完拱拱手,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来,无奈表情实在太假,让人难以信服。
司马皓轩微微抬目,看她一眼,也不多说,摆摆手道:“最近形势纷繁复杂,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呆着,不要乱跑。早些回去休息。”
凌月目光一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走到门口又一拍脑门说:“玉枫阁我带曹子俊去过了,具体地址你问他吧,我太困了,先走了。”
曹子俊不明白凌月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很是疑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听见司马皓轩叫他才转过脸面对他。
司马皓轩脸上像是起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情绪,淡淡道:“凌月这是怎么了?”语气间似乎没有关切,却似乎有另一种意味。
“不知道。”曹子俊如实回答,话一出口脑海中突然浮现今日凌月在那深巷中对那两个玉枫阁的下人做的事,不由也有些疑虑,便问道:“王爷是不是也有些怀疑凌月的身份?”
其实这身份已经怀疑了很长时间,从凌月一出现就一直是个迷,且她又什么都不说,这相处的时间越长,从她身上看到的东西越多,便也越觉得担心。
司马皓轩一抬眉,波澜不惊的语气:“你想跟我说什么,莫不是你已经有了猜测?”
曹子俊思忖了一阵,依然决定还是把前几日凌月跟他说的江湖仇杀门派被灭,还有今日在前往玉枫阁之前她熟知如何监视窥探还扒了两个下人的面皮做人皮面具的事都告诉了司马皓轩。
只见司马皓轩听完,眯起眼睛,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用力,骨节都有些微微泛白还不见松开,之后便听到悠然冰冷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凌月是刺客出身?”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身子微微一颤,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加了几分。
“卑职不敢,只是凌月的各方面表现都太过可疑。虽然她说已经退出江湖,但她对于江湖上的行事风格实在太过娴熟,卑职怕······”曹子俊不敢再说下去,纵然再护主心切,他也知道凌月在司马皓轩心中的分量,即便他清楚凌月并不会做什么有害于司马皓轩的事,但是也不得不小心提防着。
“这些事你大可不必说来于我听。”司马皓轩沉了片刻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惊得曹子俊不由得睁大的眼睛。却见他轻轻嗤笑一声,看住曹子俊,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倘若她真要对我不利之前就有的是机会,况且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来找我,足可见你确实是有些多虑了,至于她以前做些什么,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于人前的一面,没必要非要追究。行了,你也回去早些睡,倘若真要剿灭玉枫阁,还需得你去。”说完,司马皓轩摆摆手,示意曹子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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