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虽然不懂毒,但是方书恒是不是中毒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玄逸之眉头一挑,嘴角微微带笑,他俊秀的眼睛半眯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
凌月不由看得有些发愣,强迫自己挪回目光,掩饰的咳嗽两声:“陆正源早在之前就说过,此事若是办不成,方书恒是不用回去了,戮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至于你我,既然已经拿回来天巫决,也就没有必要再凑在一起了。”
“哦?”玄逸之轻轻一声,看她:“看样子跟我凑在一起让你很是烦恼么?”口气中似是带了些戏谑,让凌月颇不适应,下意识的看向他,却并无发现与初见他时有何不同,但隐隐之中,仍然觉得他今天很有些奇怪。
“这倒不是。”凌月皱眉摇头,脑海中浮现出初见他时的模样,那一身绝尘的白色再配上他冷绝的的面容,他眼角眉梢外溢而出的邪气,还有那高不可侵的姿态,当真如同隔世一梦。再瞧他今日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虽不减霸气,但总是少了那么几分飘逸的感觉。心中暗道,原来衣着有时候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想到这里,刚刚自己想说什么却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摆摆手作罢。
玄逸之看她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着实好笑,脸上却依然没有表露,与她沉默走了片刻才说:“拿回天巫决是好,但是放任戮不管,难免之后会有大祸。你现在也知他心狠手辣到如此境地,那么他日后还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岂不是统统都在情理之中。”说着,突然伸手抓住了凌月的胳膊,目光冷冽如冰凌,“其实方才你本有机会杀他,怎么却又放任他了?虽说那血蛊十分厉害,但看他也不过才习得十之一二,倘若你我联手,不信打不过他。”
凌月微微一怔,立时有一种被人窥见心中所想的错愕,其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方才为什么没有下了死手。难道是为了照顾玄逸之的伤么?虽然确实有这个因素,但并不能成为她那么做的全部理由。还有一个深层原因就是,她不想他死,或者,至少不是现在死。
戮如果在这个时候死了,陆正源和司马皓正必定会乱了阵脚,情急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未可知。那么司马皓轩的势力便岌岌可危,但是现下里司马皓轩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迎接这场死战,就事必要把时间拉得长一些。
她凌月是想要报仇,但是从现在来看,简单的杀了戮和司马皓正并不能轻易的平复她心中的怒气,毁掉他们一心想要的渴望才是报复的关键。
“打得过打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凌月不经意的抽回自己的胳膊,微微垂目:“你现在伤还没有好全,倘若为了杀他不幸中了血蛊,我自认没有本事去鬼门关拉你回来。既然当时你也说得了天巫决便放他走,现在怎么又后悔了。我也是考虑到夕央,万一你和戮玉石俱焚,你让我带着她么?”说完瞥向玄逸之,微微一笑。
原来她竟想的如此周全么?玄逸之心头猛然一动,抬头再看凌月,却发现她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虚假,心中已是了然。替夕央考虑也许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却不得而知。她有心做到如此,已经实在不易,自己确实不用去计较那么多,更何况这一路她也帮他不少。忽然想到从昨日起就不见夕央,便问道:
“夕央去了哪里,怎么从昨日起就不见她?”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最是爱玩的时候,你我是去杀人,带着她做什么?”凌月才不会告诉玄逸之她教了夕央易容术,那小妮子从昨天开始就一门心思的在研究了。
玄逸之脸上浮起一层尴尬,他又从哪里知道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他不过是当人家师父,又没说当人家的爹。凌月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说:
“既然当年把她捡回来,你就要做好这个觉悟。当人家师父嘛,必然是事无巨细,算我好心劝你一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想的很多,有些时候她们的思维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说完朝玄逸之意味深长的眨眨眼,话里有话,却不挑明。
玄逸之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你话里含义太多,我懒得猜。”其实他又怎么不明白凌月所指为何事,只是他一早只把自己当做夕央的师父,这莫过是他于她最亲近的身份,别的自然是想都没有想过。
“懒得猜最好,我倒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凌月随便一拂袖子,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玄逸之也不搭腔,只静静走在她身旁,偶一侧脸看她,就见她那张清淡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眸子更像是一潭死水,淡然无望。只是不知道,亦如现在的她一般,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一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是,不论如何,那些岁月里,必定没有他玄逸之的身影。
茫然间就生出几分失落。很想看看当年的凌月,是不是也似今天一般,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是不是她心中也装着那么一个无法碰触的幻影,如同镜花水月一样,轻轻一挑,便什么都不曾剩下了。
路过几个巷口,距离他们前日租下的院子已经不远,一阵酒香迎面飘来,微风细浮,竟是一种说不出的诱惑。眼看着凌月停下脚步,闭着眼睛用鼻子寻见酒香的来源,一路便寻着过去。
玄逸之汗颜,一只手扣住凌月的肩膀,低声问道:“你要干嘛?”
干嘛?凌月显然对玄逸之的这个问题表示无奈。伸手拿开他扣住自己的手,回眸一笑好生妖娆:“好香的酒气,不来尝尝岂不是辜负了。”说完也不理玄逸之,自顾自寻着那气味的来源去了。
玄逸之原本不想跟去,但此时仿佛也违拗不过,只能随着凌月往巷子深处走,他也是很想看看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凌月手里拎着两大坛桑落酒从巷子里出来,身后跟着毫不掩饰郁闷的玄逸之,目光中似有哀怨之色。凌月笑得花枝乱颤,回头撇一眼玄逸之,道:
“用不着这个表情,难得能碰到这么香的酒,你也拿回了天巫决,理应庆祝一番,正好明日别过,今晚不如玩得尽兴些。”
玄逸之更是无语。
回到农家院落里,凌月拎着酒坛去了厨房。夕央听见动静忙从房里迎出来,凑到玄逸之面前让他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师父,师父,你瞧,是不是做得和凌月做得一样好?”她拽着玄逸之的袖子,模样完全是一个向长辈撒娇的小孩。
由于方才凌月的话,玄逸之莫名就有些紧张,如往常一般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袖子,却也仔细看了几眼夕央脸上的面具,虽做的不及凌月细致,但还是有几分样子的,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熟能生巧。”算作勉励。
难得获得玄逸之的赞许,夕央更是高兴的过了火,一溜烟又跑回了屋里,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玄逸之在门口站了一阵,最终还是进了厨房。
凌月正在忙活着擦灶台,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做饭,抬头瞥一眼玄逸之,还不等他开口就先答了他的问题:“没有哪个姑娘不爱漂亮,尤其是夕央那么大的孩子。我不过是想让她开心些,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只是一张面具,却让她比之前少了好些戾气,能完完全全像个孩子,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开心。”
“可是你也没有必要教她。”玄逸之冷冷开口,似乎有些温怒。他的徒弟,什么时候允许旁人教了。
“我若是不教她,你要让我天天的帮她做么?”凌月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子正视玄逸之,“技多不压身,不知道宫主大人是不是明白这个理?还是你打算让她一辈子都带着半张脸的刺青,自卑而冷漠的活着?”说完嘲弄一笑,转过身去。
自卑而冷漠的活着?玄逸之如被雷击,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映出之前夕央的模样,眼神中满是冷漠,可是却能深深感觉到她内心中的孤独。就是因为半张脸的伤痕,和那覆在上面妖娆可怖的刺青,而他却认为无伤大雅的忽略了。
“女为悦己者容。容貌之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你们男人永远也无法理解。”凌月轻声一笑:“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成全,你何必如此动怒。终究被毁了容貌的不是你,你自然体会不到。好了,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做好饭我叫你们,难得我今天心情好。”
凌月再不理会玄逸之,只管忙着手中的活计。心中轻叹一声,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教夕央易容,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玄逸之讲给她的故事?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不忍心那么小的女孩一辈子都活在那伤疤的阴影之下。
只是她不知道,她成全了别人,却没有人来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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