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涂抹了半个村庄。
何大麻子一身戎装,背背军旅背包,拖着一只沉重的军绿铁箱,大步走出何二的破落小院,直奔那一处寂寞阴森了很多年的空旷大院。
何二白犹豫了一会儿,试图追上去阻止,被自家女人一把拉住。
“放手,老人传说,那院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得阻止他。”何二白甩手,女人死死扯住了他。
“咱一家五口,就这么一间小屋。他占了小屋,咱一家老小就得住粮房。昨晚老二的脚,被老鼠咬了,现在还肿着。
你留住他,今晚我们住哪里?
你忍心让孩子们跟咱一起受罪,挤在粮房喂老鼠。”女人一脸凄惶,语气幽怨。
何二白面部痛苦的抽搐一下,甩手放弃了阻截,深深地叹一口气:“哥,不是兄弟无情,实在是家道艰难,无力挽留。哥是革命军人,一身正气,希望你能压制邪物,不受邪气侵蚀。兄弟在家替你上柱香,祈祷你今夜无事。”
何二絮叨完毕,便回屋张罗着替何大摆香案祈祷。
夕阳下,何大麻子拖着长长的影子,消失在那一个黑洞洞的幽深大门,大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抹夕阳阻隔门外。
夜幕缓缓低垂,整个何家湾上空弥漫了一层浓浓的惶惑不安的气氛。尘封了近十年,已渐渐被村民淡忘的惊恐封印,被突然归来的何大麻子揭开,重新了笼罩了何家湾,笼罩了每一个村民。
这一处深宅大院,主院居正,八院环伺,占地六十四亩。选址西北上风上水,俯镇全村,势压八方。
主人是方圆百里的知名大师,世代以阴阳风水为业,替本土官商豪门,土豪乡霸料理身后之事。
何家湾,李家村是清江齐名的两个阴阳世家。李家村占据清江东南,何家湾占据清江西北,地势上何家湾更靠近省城,气势上压了李家村半截,在风水业绩方面,几乎垄断了省城权贵。何家一心向西攀附权贵,不屑与李家争夺乡土,久而久之,清江县境内的业务渐渐归属李家,成就了李家清江一霸的地位。
攀得高,跌得重。革命之火蔓延而起,号称H市第一阴阳世家的何家,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号称全权掌管H市阴阳界的何家掌院大师,被一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绑架街头,当街处决。掌院一门老小八人,当晚悬梁吊杀正院大屋,其余各院纷纷逃离何家湾,投奔散布省城的本族亲友。
李姓家族扎根乡土,见风向不对,掌门大师立刻缩身乡土村落,化身乡土野民,免过了一劫。当然,也有乡野传说,李家有一个后辈小子,自幼追随革命,在部队当了官,保全了李家一脉。
一门八口吊死家中,这一处宅院成了令人却步的凶宅。
土改工作组见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愿分割房屋,便决定将这一处房产查封。工作组走后,村民忌惮凶宅邪气,对这一处豪宅敬而远之,一直荒废了近十年。
凶宅越是搁置荒芜,凶气便越发深重,常常深夜传出一些动静。靠近大院的几户人家,也陆续搬离,更加加重了凶宅的邪灵气场。
封印多年的凶宅,突然被一个外出归来的后辈小子揭开,他还要独自入住凶宅。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举,立刻触动了村民们麻木多年的惊惧。他们心底担心这个后辈小子的同时,更担心他的举动会不会触动了怨气,殃及全村老小。
入夜后,何家湾家家户户都上了香火,整个村庄顿时烟雾缭绕,香火弥漫。
何大麻子选择了那一处风干了蜘蛛的院子,捡了一些枯枝烂叶,点燃一堆柴火,将那一只巨大的干蜘蛛拖到火上,焚化了那一幅恐惧的骨架。蜘蛛虽已风干,遇火燃烧,依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臭味道,缭绕而起,弥久不散。
焚化了巨型蜘蛛尸骨,何小白将屋里屋外清扫了一边,死寂幽深的院落顿时多了一分生气。清理了结满蛛网灰尘的房间,何大麻子摆放了铁皮箱,将随身军旅行李解开,铺展在了土炕上,展身躺在铺上,舒展了疲乏的身子。
睹物思人,看着绿色斑驳的军旅铁箱,何大麻子想到了李一。
战场一别,这个他唯一的“朋友”留给了他太多疑惑。他托付自己的铁箱里,一定收藏了一些发掘自尸地古墓宝贝,是贵重的文物,还是通灵的法器?
这个铁箱,怎么看着这么熟悉,这么亲切?
何大麻子起身凑近铁箱,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端详了一番。铁箱厚重结实,竟然还有一排机关锁,七组数码拨轮,每组两个数字拨轮。
何大麻子摩挲几下铁箱,躺倒铺上,困意袭来,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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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高远,星罗棋布。
何大茫然伫立,惊愕地仰视一天星光。一颗流星坠落,星光摇曳,苍穹颤栗。浑圆的天幕裂出了一道道裂缝。。。。。。
天并不是天,而是一顶晶莹的蓝色球幕,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荧光宝石,仿佛一天星光。
刹那间,天崩地裂,乱石纷纷而下。
裂缝之间,掉下一具直挺的躯体,已被风干僵硬。眨眼之间,陆续吊下了八具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齐刷刷地吊在房间横梁之上。
何大失声惊呼,全身被钳制,动惮不得。
屋门吱呀开启,一阵阴风,带动一片浮尘。吹动八具尸体,摇曳飘荡,鬼气森森。横梁不堪承重,发出刺耳的折裂之声,开始缓缓断裂。。。。。。
再一股阴风卷过,吊尸摇曳,横梁中间折断。八具悬尸失去支撑,随风飘曳坠落,折断的横梁劈面砸向何大面部。
何大一声惊叫,想要躲避,身体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钳制,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瞪着断裂的半截横梁砸中面部。。。。。。
鼻翼一阵疼痛酸涩,一股热血喷出鼻腔,何大拼命挣扎坐起,却是南柯一梦。
噩梦虽醒,鼻腔的血依然在流淌。何大定住心神,却发现砸中自己的是一本古旧的古书,此刻已散落一边。屋门敞开,夜风卷入,翻卷着散开的古书。
恍惚中,似乎有八具身影迎风出门,遇风二化,瞬间失去形影。
古墓塌顶?悬尸断梁?
其中有何征兆?梦中诡异,又该如何解读?
何大一念及解梦,目光凝聚,那本古书封面扑入了眼睛:筑梦占星术。
从天而降的古书竟然是一本占卜解梦之术,难道其中藏有玄机,可以帮自己解读刚刚的诡异噩梦。何大缓缓凑近,去捡起那本古书,一阵灰尘抖落,屋梁之上陆续又跌落了几本古书,差一点砸中他的头。
本宅主人不愧是阴阳世家,收藏在屋梁之上的古书,竟然全部是一些关于阴阳风水方面的陈年古籍。繁体竖版,无标点,都是有年头有价值的文物书。
何大一阵手忙脚乱,快速地收起了散落的阴阳风水之书,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将它们藏匿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封建糟粕,反动书籍,收藏这种东西是违反纪律的。
何大麻子禁不住好奇之心,偷偷窝藏了那一本《筑梦占星术》,借着月光翻了几页。里面讲述的东西玄而又玄,看着头疼,便将它压在枕头下面,迷迷糊糊的睡了。
一夜安睡,晨曦盈窗一刻,何大伸个懒腰,翻身起床。
侧耳聆听,整个村庄吵吵嚷嚷,一片躁动。他匆匆下炕,整理衣服转出了深宅大院,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躁动的村民,远远望见他安然无恙,纷纷探身出门,朝着这边聚拢而来。何六叔,何二白率先赶到,见何大没事,都松了一口气。
“何书记,这宅子宽大敞亮,结构结实坚固。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将大围墙砸了,隔断里面的独立院子,分给大家。”何大怕自己独占一个大院,犯大错误,提议将大院分割拆分,自己只留一处栖身之地。
“六叔老了,不想参合这事。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儿大不信邪,这事你们商量着办。小猛,这事你也别参与,跟爹回家。”何六叔推诿几句,扯了挂职民兵队长的儿子,穿越围观人群,匆匆而去。
上了年纪的村民,一个个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何二白凑近何大,紧张地试探:哥,听说这是凶宅。占了它,不会惹上邪秽的东西吧?
何大一脸正气,朗声回应:“从古至今,都是邪不胜正。你不信邪,邪就不会上身。你们也不用急,我再住三天,要是有什么邪秽,让它先冲我来。”
几个年轻小伙子围拢不去的年轻人见他这样说,被他的勇气触动。一个个挺身而出,正气爆棚,决定留下来跟何大分拆这处大院。
几个人各自寻找工具,开始拆除高墙,打通封闭,冷清多年的深宅大院,顿时成了一片灰尘漫天,人气吵杂的工地。其他观望的村民,在利益驱动之下,已纷纷结束观望,抄起家伙加入了拆墙分房队伍。
三天后,一处封闭的大宅,被拆分出32处独立小院,参与拆墙的村民,各自分了一个院落。喝了一顿庆功酒,纷纷喜迁新居,搬入了敞亮的大房子。那些胆小怕事的村民,见人家无偿占用了新房,一个个红着眼,开始抱怨诅咒那个吓唬他们的老书记。
从未吃过亏的老书记,没有分到财产,还背了一脊梁骂名。连急带气一病不起,卧床几天,脊背竟然长了一片褥疮。
何大麻子回归部队之后不久,何书记终于熬不住,竟然疮疱溃烂,一名呜呼。
借助大哥之势,何二白得到了全体村民的拥护。老书记去世之后,他便接手何家湾村民事务,入党提干,混上了村书记的宝座。
这些都是后话,此处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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