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宫中,其他人早已遣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皇后抱着景见宸泪如雨下,“我总算能活着见到你……”
她心疼的看着儿子化装成女子的样子,这是她的儿子啊,别说化装成女子,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的。
宸儿身为皇子,一向骄傲,今日为了进宫竟然能忍辱化装成丫鬟。她一时喜一时忧,喜的是宸儿再也不是那个天真任性的少年,忧的是如今他们依旧处境困难步步维艰,到了皇宫她一定得护住儿子的安全。
景见宸紧紧的抱着母亲的腰,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他历尽艰辛,从京城到凌州,又从凌州到京城,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到母亲的身边。
“母后,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天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我的宸儿,我日日祈祷佛祖保佑我的孩儿平安归来,没想到……没想到佛祖应验了,你真的回来了……”
她抚着儿子的脸,心疼的不得了,哭道:“你瘦多了,从前从未见过你这般瘦过。”
“是谁送你回来的?”皇后问。
“是萧乾。”
皇后赞叹道:“他果然是个忠心的,你父皇没有看错他!他现在在哪儿?”
景见宸道:“他如今去了城郊守备军处,只是现在他缺了半块虎符,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守备军的统帅权。”
“虎符?”皇后蹙眉,“这虎符就在你父皇的手中。可是这虎符何其重要的东西,一旦到手就有十几万的兵力,如果要把虎符从皇宫中传到萧乾的手中,恐怕必须一个十分十分足以信赖的人才可以。一旦落入景见越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景见宸道:“还有一个人……”
“谁?”皇后奇道。
“沈清荷。”
“女子?”皇后愈发的惊讶。
“她是谢国公府的外孙女。”
“不行!”皇后断然说,“你可知道那谢家大小姐已经成了景见越的侧妃,谢家的人怎么可信?”
景见宸急忙说:“母后,你错了。我在凌州时就认识清荷,当初她救我不止一两次。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没了性命。这一次,也是因为她让我扮成她的丫鬟,才得到机会入宫的。”
皇后有些惊讶:“你说的真的是个女子?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景见宸微微动容,墨色眸子中隐隐泄露了一些情绪,道:“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皇后看他的表情,竟然似乎有些一往情深的样子,心里又是一惊。
沈清荷?她脑海中似乎有这个印象,蓦然,她想起贵妃曾经招过一个满脸痘子的女子到跟前,那个好像就叫做沈清荷的。
她回忆起,那女子虽然满脸痘子,看神态却十分优雅,体态亦是端庄,那痘子估计又是她的诡计吧?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如今,同萧乾联系是很不容易,再说萧乾一露面恐怕引起景见越的注意。让一个闺阁小姐传递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妥当吗?
“那简单,我找她进宫来就是。”
“不行!”景见宸立即阻止,“她和景见越打过交道,而且还有过节,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露出难色:“倘若她不入宫,我该如何将虎符交给她呢?”
这时,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提醒道:“娘娘忘了吗?过几日京城有一个射圃会,很是热闹,名门千金贵族公子都会前去。到时候人多,奴婢假装出去办事,顺便到射圃会走一趟,将虎符交给沈姑娘就是。”
皇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嬷嬷,她是自己娘家陪嫁来的嬷嬷,跟着自己多年,又是看着见宸长大的,最是可信不过。
“只是……你如何认得那位沈姑娘呢?”
景见宸道:“我将她的画像画出来。”
皇后点了点头。
景见宸立即拿了笔墨,他精通书法绘画,和沈清荷朝夕相处,那模样早已成竹在胸,不要一会儿,画上便出现了一位清雅佳人,栩栩如生,仿佛能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吴嬷嬷一看,禁不住赞叹道:“画得真好!跟活人一样!”
皇后定睛看去,不同于那日的满脸痘子,画上的这位姑娘眉目极为精致,气度高雅雍容,果然是个超凡脱俗的妙佳人!
她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看着画像的样子很是专注,仿佛看着心上人一般。
她垂下了眼帘,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喜欢这个姑娘,所谓多智类妖,听宸儿对这位姑娘的描述,想必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可是一个女子如此多智,岂不是妖异?而且风头盖过了男人,又岂是什么好事?宸儿是要当皇帝的人,如果这女子位于后宫,才智超人,岂能不干涉朝政?
她抿唇一笑自嘲的想,她也许是想太多了,如今可以利用便先利用,此时此刻,缺的就是这种又忠心又聪明的人。所谓良弓藏走狗烹,只要事成,到时候多的是手段,还怕她不成?
凤鸣宫里传出消息,那个得罪皇后的丫鬟早已杖毙在宫中,连尸首都不得见,不由得让人唏嘘皇后的狠辣。
其实,皇后杀了一个同景见宸差不多身量的太监,生生的剥了那太监的脸皮替儿子易容,让他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的身边,太监的尸体则抛入了井底。景见宸虽然觉得母亲行事太狠辣,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宫里头死个把奴婢是再平常不过的,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奴婢的生死。
贵妃娘娘得了这个消息不过一笑了之,哼,皇后姐姐,我叫你这个姐姐怕是叫不了多久了,你威风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皇帝一日不如一日,她的人早已去查探了,皇帝绝对熬不过今年冬天。现在景见宸一直没踪影,她敢笃定那小子一定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所以,现在她不着急,景见越已经把握了整个京城的禁卫军,她的哥哥宋大将军镇守在隔壁的省份,若是有个万一,赶过来只要三四日的功夫。不过宋大将军手上的兵马是以防万一用的。既然景见宸死了,那些人还有什么盼头?只要皇帝一死,景见越登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动用宋将军那十几万兵马。
所以,现在她很是得意洋洋的替景见越选妃纳妾,心情轻松,只等着儿子登基为帝。
这几天,沈清荷都带着南月儿登上皇宫附近的揽月亭观景。
南月儿不明所以,道:“姑娘心情倒是好啊。谢珍得了皇子侧妃的位子,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惯,从前还只是冷言冷语,如今当着姑娘的面就叫你下不来台,可真是太横了!姑娘难道你不生气吗?”
沈清荷头上简单的用珍珠挽着一个堕髻,乌黑的发丝披陈在肩头,身着一袭白底银丝锦袄,披着鹅黄色的锦缎斗篷,扶着栏杆,远眺着远处的风景,嘴角微微含笑,道:“理她做什么?我若是同那个女人生气,早就给气死了。”
“小姐!”南月儿气咻咻的说,“你不是最聪明的吗?何必要受她的气,咱们想办法对付她可好?”
沈清荷没有理会她,目光却看向远方。
这揽月楼上,可以看到皇宫御花园附近的景色,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大致的风景还是看得清的。
这时,一样东西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风筝!”南月儿才在生气,突然被眼前浮动的风筝给吸引住了。
“怎么会有风筝?”她惊讶极了,这风筝分明是从那御花园里放出来的,她们站在揽月楼上同那风筝高度差不多,可以清晰的看到风筝上的花样。
沈清荷惊喜极了,细细的看那风筝上的图样。
风筝极大,所以图样也很清晰。
只见一圈蝴蝶图案,却隐隐的环成了一个安字。
沈清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语道:“是一个安字!”
在蝴蝶图案之中,却又画着一弯弓箭,弓箭对面是两条对联模样。
“奇怪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清荷蹙眉,有些不解,不过此时消息已经传到。她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弓。
南月儿看那弓箭的头子黑乎乎的,奇怪的很。
只见沈清荷拿出了火油和火折子,一下子点燃了弓箭,竟然变成了一柄火箭。
那风筝又大,她们身在揽月楼的高度又高,那风筝仿佛就在眼前。
沈清荷瞧准了风筝,拉了个满弓,“嗖”的一声,那箭射向了风筝,瞬间风筝见火就着了,呼啦啦的烧了起来。
南月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这是……”
“进宫之前,我同他说好的联系方法。”沈清荷淡淡道。
南月儿瞠目结舌,这样精妙的法子,恐怕只有小姐这个脑袋想得出来吧?
风筝的另外一头,放风筝的是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都是皇后身边的人,眼看着那风筝另外一头着火,太监大喜,立即收回了残线,看看四周无人,同宫女一起速速的离开了。
沈清荷来了这几日,总算得了准信,开心的拉着南月儿一起下了楼去。
揽月来来往往的都是名门公子或者是千金贵女,她将兜帽挡住了头脸,以防登徒子的偷窥,可饶是这样,风/流体态还是引来一些公子的侧目。
沈清荷匆匆下楼,不经意间,却听到几位公子用十分兴奋的声音谈论。
“明天射圃会你去吗?”
“那是一定要去的呀!射圃会可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去的名门闺秀可多了,闺秀们要写对联展示才情,公子们看联射箭,若是看中了哪个对联只要射过去,若是对那闺秀满意就可以提亲,这可是看美女的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哈哈……你和我想的一样!一定去,一定去的!”
沈清荷的脑海中豁然浮现出那风筝上的图样,一根弓箭,两条对联,不就是说的射圃会吗?
她心中欢喜雀跃,看来明日的射圃会是一定要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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