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际快铁与动车覆盖铁路交通下,绿皮车变得越来越少。而我就坐在一辆向南行的绿皮列车中,它开往哪我并不在意,只知道踏进这辆车,从它启动的那刻起,就离那座城市越来越远了。
这让我心情平静宁和。
“刚谁说要补卧铺票的?”列车员在车厢头吼了一嗓子。
立即举起了手,“我。”
目光射过来,冷冷丢一句:“跟我来。”
补票处,列车员声音从窗口传过来:“补票到哪?请出示身份证。”
我默了下,开口解释:“身份证在座位上的包里,能不能先补票,我等下再送过来?”窗口后面那张淡漠的脸抬眼看了看我,很是不耐烦地道:“行了,先说补票到哪吧?”
“这车底站是哪?”
“西宁。”
我点点头,“那就补票到西宁。”
“再加246块。”
从兜里摸出钱递过去,列车员手脚麻利地验过真伪就把一张卧铺票与找零给了我。在我接过转身时,她多加了一句:“记得拿身份证来登记啊。”
我假装没听到,埋着头穿过一节节车厢,回到座位时发现自己那张位置已经被人占据了。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我回来一点都没让开的意思,见我盯着她看,嘴里还嚷嚷:“不是说要补卧铺票了嘛?”脸上极明显的出现了紧张。
看了她一会,我露齿而笑:“大姐,你坐吧。我来拿东西的。”说完就越过她头顶,拉动上面黑色背包,可只拉了一下我的脸色骤然而冷,寒着声斥问:“谁动了我的包?”
包链扣被拉开,匆忙被拉上的痕迹尤为明显。
没人作声,一些在打瞌睡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中年妇女脸上。她立即就涨红了脸,从椅子里跳出来:“你什么意思?谁要动你的包啊,是你自己没放好,从上面掉下来了,我好心给抬上去了......”
在我的逼视下,妇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索性避开了我目光。低头将包检查了下后,就刷的一声把拉链拉好甩在肩膀上,大步朝卧铺车厢走。
本没指望环境有多好,但推开移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时,很难控制眉头不蹙起。格局是左右上下卧铺,一共四张床,上面两张位置上都躺了人,底下还空着。
对了下票,目光落在右侧上铺的人身上,那是一个染了黄头发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耳朵上吊着耳麦,像是在听音乐,脚还在抖动着。
我走上前,“这张是我的位置。”
黄毛眼都没抬一下,我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这回黄毛转过头来扫了我一眼,拉下耳麦一脸坏笑地道:“妹妹,老子没钱做你生意哈,去隔壁找找吧。”
没去理会他的秽语,冷声道:“你躺的位置是我的。”
黄毛作一脸恍然状,“哦,这位置是你的啊。”坐起身来,却在身下白色铺盖上淬了口口水,然后问:“还要换吗?”
盯了他足有十秒钟,肩膀上包一卸,甩在了底下那张床上。黄毛得逞地咧嘴而笑,露出满嘴的黄牙。躺在底铺,心绪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摩擦有半点起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没有什么事能引起我情绪波动了,身体里的某处,仿佛就像一潭死水。
对面上铺时而飘来窥视的眼,刚才已经观察过了,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
没去搭理,目光定在窗外,看那不断倒退着的树影。
火车的终点站是西宁,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不禁问:我的终点在哪里?
夜里半梦半醒间,听到顶上两边上铺的呼噜声就像伴奏一般交相呼应着,但至少让我心安些,不用担心睡到一半被侵扰。
呼啦一声传来,我陡然睁开眼,黑暗中看到一个身影从移门外走进来。似乎在门前辨认了下方位,随后径自走到对面那张底铺。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也有人补票来睡觉了。
可我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平下去,就觉黑影一闪,劲风袭来,本能地伸手去挡。当口鼻被刺激性气味捂住,我瞪大眼想要看清对方是谁,脑中惊疑地在问: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在这列车上?
坚持不到十秒,用力踢蹬的脚就开始发软,绝望地感知到,另外两个沉睡的人不可能会察觉了。意识迷离的那一瞬,黑影骤然贴近,依稀的轮廓,来自地狱的声音:“你逃不掉的。”
抽离最后一丝神智,我阖上眼堕入黑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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