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又羞又急,岂能放过永儿,还没站起来就一脚踹上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嚷嚷:“反了,敢对我动手,快来人把这个小贱人拖出去。”
永儿一心只想捡回那颗从手绳上落下的珠子,毫无防备地被颖妃一脚踢开,抬头见她被宫女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来,张牙舞爪地叫嚣着命门外的小太监来拖她走。边上的人来劝,婉嫔几位娘娘都说算了,颖妃却不因她们年长就给面子,反讥讽:“姐姐们是年纪大了,怕这小妖精将来得了脸,会来报复你们不成?她是什么东西,你们怕,我可不怕。”
屋子里闹得一团糟,颖妃还扯上那些笑话她摔倒的人算账,各家宫女都护着自己的主子,便有人把火往永答应身上引,颖妃手下的人上来拉扯永儿要带她出去,永儿身边的宫女却护着她,景仁宫门外都能听见动静,红颜来时尚未进门,就皱眉头了。
樱桃看了主子一眼,见红颜点头,她快走几步先进门,配殿中永答应的宫女瞧见她来,哭着说:“樱桃姑姑,快救救我家答应。”
“怎么这样热闹?奴婢在外头可就听见了。”她客气地说着,朝颖妃行礼道,“娘娘的发髻也乱了,赶紧坐下让奴才给您拾掇拾掇。”
颖妃有心眼地朝门前看了一眼,没见令贵妃的身影,便当是和平日里一样,延禧宫不会管真正这闲事,这樱桃来大抵也是场面上应付一下,回头说起来不至于延禧宫什么都不晓得,既然如此她没什么可忌惮的,扬脸道:“这里的东西我嫌脏,连多待一刻都不愿意,怎么还会用小贱人的梳子?”她瞥了一眼樱桃,冷笑,“你多年跟着令贵妃,最明白宫里的规矩,这永答应以下犯上,该怎么算?”
永儿身边的宫女忙道:“我家答应什么都没做,娘娘您进门就打人,怎么是我们以下犯上?”
颖妃长眉挑起,上前就扇了那宫女一巴掌,永儿见自己的人挨打,便挺身挡在她面前,颖妃气得抓起她的衣襟,正要叫嚣时,身后听见旁人在说:“贵妃娘娘吉祥。”她手一松,抬头便见令贵妃站在了门前,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来了。
婉嫔有了年纪,早就无力搀和这些事,不等红颜开口就上前说:“娘娘,臣妾觉得有些头晕,正想回去呢,怕是不能陪您坐下闲话了。”
红颜客气地说:“姐姐要保重身体,回头我派太医去瞧瞧。”便吩咐樱桃搀扶婉嫔出去,其他人见状,根本不愿被颖妃牵扯进去,编出各种借口,一溜烟儿地跟着都走了。樱桃再回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下几个平日里一贯跟着颖妃的贵人常在,樱桃心里想,她们倒也义气。
“把永答应搀扶起来,瞧瞧摔着哪里没有。”红颜这般说,自己找地方坐下,几位贵人常在上前请安,果真帮着颖妃说,“贵妃娘娘,是永常在先对颖妃娘娘动手,臣妾们都看得真真儿的,她把颖妃娘娘扑倒了。”
樱桃搀扶永儿踉踉跄跄地走来,她手里紧紧握着拳头,不知道手心里藏了东西的,连红颜都以为她在克制内心的愤怒,红颜淡淡地问她:“是你先把颖妃娘娘扑倒的,为何这么做?”
边上有人插嘴:“不过是颖妃娘娘想看看她要送给您的贺礼,不让看就不让看,动手算什么意思,颖妃娘娘好欺负吗?”
永儿抬头望向她们,然后迷茫地低头四顾,目光停留在了那被摔在地上的锦盒,她想去捡起来,可这会儿不敢动,又听红颜再问她:“是你扑倒颖妃娘娘的?”
“是、是奴婢扑倒了娘娘。”永儿应答着,手里的拳头禁不住微微颤抖,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那珠子浸透。
“那就是以下犯上,颖妃娘娘地位尊贵,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答应能冒犯的,哪怕是言语上眼神上的不敬都是罪过。”红颜看似冷漠地说,“去屋檐底下站两个时辰,好好想想。”
红颜一面说,就给樱桃递了眼色,樱桃来搀扶永答应出去,其他人都跟了出去,红颜看到永儿走时目光还停留在那盒子上,她离座走去捡起来,锦盒显然被用力摔在地上,一角已经裂开了。
“贵妃娘娘,就这么算了?”颖妃摸不透红颜的心思,只能大声地给自己壮胆,“既然您也知道臣妾的地位尊贵,被一个小答应欺负,单单罚站就算了?”
红颜含笑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我!”
“要不要去养心殿评评理呢,不知皇上这会儿有没有空闲,咱们去瞧瞧?”红颜问。
颖妃别过脸,气哼哼地说:“娘娘又何必挖苦人,您这儿不是解决了吗?”
红颜道:“既然解决了,那便好,你这衣衫发髻凌乱很失态,赶紧回去拾掇好,别叫底下奴才轻视了你。”
边上的人来拉扯颖妃,悉悉索索地给她出主意,无论如何颖妃也拧不过令贵妃的,皇帝给她地位头衔,可从没给过一个正眼,要是闹去养心殿,她的下场越发连永答应都不如。
“是,臣妾这就回去收拾。”颖妃咬牙切齿地应着,拂袖往门前走,可还没跨出门槛,又被令贵妃喊住。
红颜望着她的背影说:“你几次三番找永答应的不是,我都没计较,今日既然都在眼前,那就把话说清楚。永答应是太后托付给我照顾的人,你我渐渐都有年纪了,不能像从前那样好好伺候皇上,太后挑选了永儿,往后就要伺候在皇上左右。你不要光看着眼门前她什么也不是,十几二十年后,就轮不到你对她这样动辄打骂的欺负了。而那时候,你已经该养老了,万一人家记仇,往后你的日子能好过吗?临了临了,再把什么面子尊严都搭上?”
颖妃倏地转身,瞪着红颜,红颜微微一笑:“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紫禁城就这么大,图个自在安逸才是。”
“臣妾告退。”颖妃无话可说,憋着一股气要走。红颜则丢给她一句:“皇上给你的尊贵,谁也抢不走,除非你自己作践了,宫里头的例子,还少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什么总和自己过不去?”
院子里,永儿看到颖妃气哼哼地冲出来,她身子一哆嗦,但人家狠狠剜了一眼就冲出门外了,樱桃在她身边和气地说:“颖妃娘娘从一进宫起,多少年都是这个脾气,您多包涵些。”
永儿怔怔地应着,见令贵妃从配殿里出来,她越发紧张不安。红颜则捧着锦盒走来,打开盒子给她看,问道:“这宫花都是你做的?”
“是,奴……”
“我记得在宁寿宫,我就对你说过,再也不要自称奴婢了。”红颜道,“可别再忘了。”
永儿点点头,怯生生地低垂着眼帘。红颜把玩着那几朵宫花,之前遇见她去御花园采花被颖妃撞见并踩烂了,她问道:“上回见你采花,是为了用花汁染纱?”
“是,不过……那会儿奴婢只是做宫花,想送给待奴婢好的宫女们。”永儿应答着,忙又捂了嘴,她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不合适的话,怎么能把送给宫女的东西,又一样地送给令贵妃。
“挺好看的,当然和针线房的比差远了。”红颜毫不客起地笑着,“但和嘉公主她就不喜欢宫里太艳丽华贵的东西,倒是这个她一定喜欢。”
“真的吗?”永儿脸上灿烂了起来,有几分她从前还是宫女那会儿的模样。
这样的变化,让红颜心中感慨万千,她将宫花递给樱桃说:“去挑一个完好的盒子重新装了,送出宫去给佛儿。”
樱桃知道自家主子有话对永答应说,便使眼色将其他人也支开,屋檐下就剩下红颜与永儿,她低头看到永儿还紧紧握着拳头,不禁问:“你这是害怕,还是心里有气,拳头握得这么紧?”
永儿一愣,慌忙把手藏到背后,又慢慢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颗被她捡到的青金石珠子已经被汗水浸得莹润亮泽,她怯怯地解释:“颖妃娘娘扯断了奴、不,是臣妾的,她扯断了臣妾的手绳,这颗珠子落在了地上,娘娘她没看见就要踩上去,奴婢只是、只是想把珠子捡回来。”
红颜出神地听着,记忆迅速回到当年御花园,她的手串被嘉嫔扯断,她的珠子被花盆底子碾碎在泥土里,怎么会这么像呢,若说永儿之前的经历,多少有红颜的“推波助澜”,可眼前的这些事,怎么就再次重演了?
“娘娘……”永儿喊了红颜一声,带了哭腔,忽地跪了下去,说道,“是娘娘从雪地里救了奴婢,可是奴婢却成了皇上的人,娘娘您相信奴婢好吗,那天晚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奴婢和皇上什么事都没有。”
红颜低头看着她,自己是那么高高在上,永儿是那么渺小和可怜,深宫沉浮二十多年,让她失去了对人完全信任的勇气,即便此刻,她也给自己留有余地。
可红颜还是伸出了手,说道:“记着,不可再自称奴婢。永儿,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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