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甜港风云--对策
“说到糖蜜的利用,其实做酒精有点浪费,完全可以酿酒。Www.feiazw.coM
飞速中文网徐闻这里不少酒坊都用这个。”
北炜说:“我队里的薛子良,他会做很多洋酒。上次他就和我提过,甘蔗厂的糖蜜能用来做朗姆酒――”
“这个好,”文同赶紧说,“朗姆酒的经济效益可比酒精大多了。”
北炜却不这么看:“酒精是不是在工业上更有用?”
“是的,但是酒精只要含糖含淀粉的东西都能做,朗姆酒可非得糖蜜才行啊。”文同说,“我倒也想过糖蜜做酒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着手,你要有技术人员可就太好了。”
北炜说:“那我回去之后就把他派来。”
常师德笑道:“朗姆酒这玩意一出来,返销欧洲不成问题。和他们扯蛋的时候听过,古巴和巴达维亚当年都是朗姆酒的主要出口地呢。”
“糖蜜做了朗姆酒之后省下来的东西还能继续提炼其他副产品的。”文同说,“怎么也比单独做酒精好。”
于是在徐闻筹建朗姆酒厂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毕竟把糖蜜运到临高去处理实在太不方便了。
晚上文同起草了给执委会的报告,申请运来一台蒸馏器,同时暂时借调薛子良来华南糖厂指导工作。
在兴致勃勃的谈甘蔗副产品利用的几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华南糖厂的投产所带来的影响有多巨大,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甚至超越了穿越集团在临高搞得种种建设。这是一家完完全全向大明的普通百姓开放的工厂,机械化、产业化的大规模生产所带来的便捷、高效和廉价,给所有接触这家工厂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它带来的后果,也比任何人预期的更快的来到了他们面前。
海安街,糖业公会会馆――海义堂。
这座青石砌就门楼,有着浓郁广东风情的建筑占据了海安街上的显著位置。海安街以“甜港”出名,而掌握这个“甜港”,几乎完全垄断雷州糖外销的,正是这会馆里的商人,他们绝大多数来自广东的『潮』州、广州地区。街上的二十多家糖行,无一例外。地缘上的亲近加上利益的连接,使得这里的糖商们非常的团结,共同维护着这块来之不易的江山。
自从华南糖厂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之后,这些敏感的商人们似乎都闻到了一丝社会即将发生变化的气味。他们开始不安起来,在茶馆,在酒楼,在每一家糖行的柜房里,总有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每个人都觉得该做些什么,但是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算是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人,心里也有些失落,总觉得该有个人出来肯定下他的这个对策。
现在,这些糖行的掌柜、主事们,都聚集在这会馆的花厅里。这座高大敞亮的厅堂,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全雷州府都找不到第二座来。原本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掌柜们聚集在这里,喝着名茶,吃着细点,有时还有歌女的浅斟低唱,议论着今年的糖价。许许多多人一年的辛劳和血汗,到底能得到多少回报,就在这样的聚会上决定了。
此刻,厅堂里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惶恐感,象往常的聚会一样,厅上摆开了六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小菜细点,名茶好酒。可是今天这些对饮食起居极其讲究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各家的掌柜、管事一个个枯坐不语,有人眼睛转得飞快,似乎是在计较什么,也有人稳坐钓鱼台,处变不惊的模样。有人忽然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打开手里的川扇一个劲的猛煽。
“现在好歹也是春天,没这么热吧。”一个胖子受不了身边人的狂风,说道。
“心热,不扇凉不下去。”煽扇子的人看起来年轻些。
“热个屁,上你那里卖糖的人又没少,没来头心焦什么?”胖子不满道。
“现在是不少,以后呢?”煽扇子的人是“日协成”的少东家,他家的糖行是海安街最大的十家糖行之一。
“以后也不会少吧。”胖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不卖到你行里,就卖到我行里,都是一个行情,有什么好折腾的?”胖子是“日悦来”的掌柜。
“我是怕华南糖厂!”这少东家咽了口吐沫,“你们没去看他们的厂子吗?看了简直就要做恶梦!那大铁碾子,一个人进去了都得碾成碎片!还有那夜里冒火,白天放烟的烟囱,象棵鬼树一样!”
胖子道:“他是做糖的,我们是卖糖的。我们管他怎的。再者他做得糖再多,不也得我们去卖。你怕什么?再说他做得糖多了,价格就跌了,对我们是好事――”
“这事要真这样就好了。”坐在一旁的老者长吁了口气,“要是他们也想做糖行的买卖呢?”
“这不可能吧?隔行如隔山――”
“难说啊。”老者叹了口气,“听说华南的东家都是从广州过来的,这买卖这么赚钱,他们岂肯轻易放过?万一他们是想在这里直接做‘洋庄’的生意呢?”
这话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这时有人对着中间一直坐着凝神不动的人喊道:
“祝三爷,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拿个主意管管这事吧!”
这位被称位祝三爷的人年过五旬,五短身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酒『色』财气的颓唐之感,透着股精明干练的劲道。他本名祝安,家里大排行行三,大家都尊称他一声“祝三爷”,倒把他的本名掩去了。他家里开着一家“日义成”糖行,手下还有200料以上的大船十多艘,专门承运糖货往各地分销。由于糖利非常可观,套现又很容易,海上就专有一班海盗劫运糖船只。祝三爷作为本地的的糖行老板又是大船东,特意组织各家糖行联合出资立了一个“海义堂”的同业组织,公议每年的糖价,然后从利润中按大小规模各行拨出一笔钱来,用来交接官府,应酬各方豪强。另外重金招募了不少水师的逃亡兵勇在船上护航,从此丢失糖货的事情大减,附近的海面也平靖了不少。此人善谋果敢,公私各方面都维持得不错,地方上很有声望,是这里的头面人物。各家糖行更是为马首是瞻。
这祝三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这会见人指名问他,才开口道:“主意?我哪有什么主意?人家是正经的甘蔗庄、糖寮的买卖。上不犯法,下不扰民。我们凭什么来管?”
祝三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各位掌柜,你们心里想什么我祝三爷知道:无非是怕人家财大势厚,到时候要来挤我们一脚,损害了大家的收益。”
有人却说:“我倒是不怕这个,我总觉得华南厂的糖,怕是有问题!”他一脸忧国忧民的神情,“现在全县的蔗农倒有一多半都是叫他们去做糖,海康、遂溪那边也有船来。万一里面有些什么猫腻,砸了雷州糖的招牌,这饭我们可就吃不成了!”
“不错!”“日协成”的少东家来了精神,“他们家的糖肯定有蹊跷!糖寮我也去过,一亩甘蔗能出多少糖总有个定数,去除师傅手艺高下,最后总是只少不多,怎么到了他家就能多出来?还能多出这许多?不是掺假就是有妖术!”
“妖术”这词吓了大家一跳。说起来转得飞快,又没看到一头牛的大铁辊的确看起来有些邪门歪道的。半晌,“日悦来”的胖子掌柜才道:“不会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妖术。”
“不是妖术,这糖怎么凭空多出来的?”
“我哪知道!要真有这妖术,我也想学呢!”
祝三爷制止了嘈嘈,只问:“各家掌柜的,最近收进来的糖都验过吗?”
各家都说验过,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华南厂是今年第一次煮糖,所以还特意关照活计,只要说是华南厂熬煮的糖都要仔细检查。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较早送来的糖还很普通,最近的半个月来,华南的糖比其他所有土糖寮都要好的多,特别是洁净程度上就是云泥之别――不含任何杂质。
听了大家的话,祝三爷凝神半晌没说话。见大家都看着他,才道:“华南厂是怎么做糖的,这事我们管不着,也没必要管。我在县里打听过了,他自家名下在徐闻、海康就有近三千亩的甘蔗田,现在还有这许多的代煮分成的,手里起码也有一二万石的货『色』了。”他话锋一转,“怎么没见来卖?”
“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呢!”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华南厂肯定会是个囤糖的大户了,各家都派了“跑外”的掌柜上门去请安,想探探这笔大买卖的意思,没想到对方言辞虽然很客气,却没有半点要卖的意思。
“他家名下的其他糖寮,也在把糖都往华南送,看起来是没有卖的意思。倒有在囤着货准备外销的意思”
“他们有大船,说不定真有可能。”
“难说――”
正在议论吩咐,忽然有个小厮跑了进来,在祝三爷的耳旁说了几句什么,祝三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小声问了一句:“真得?!”
“没错,县里都在说这事,柜房都快盖好了,总不过就这几天就要开张。”虽然小厮的话很轻,但是近旁的人还是听见了些许。
“怎么?是……”
祝三爷面『色』阴沉:“果然给你们说中了――华南厂过几天就开秤!”
这消息犹如一漂冷水泼进油锅,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厅上顿时沸腾起来了:
“这是什么事!太不象话了。”
“想吃这碗饭,连来知会一下的礼数都没有。华南厂里都是些什么无法无天的人!”
“祝三爷,这可不行,这雷州的糖,几十年来都是我们海义堂的二十一家同业包销,要是让他们坏了规矩,以后我们还怎么在地界上混饭?!”
“是啊,祝三爷你说个话吧,我们二十一家糖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决不能让这华南厂搅了我们的局面!”
“日协成”的少东家轻摇扇子,得意道:“不劳祝三爷,我有个法子,保管叫他们伤筋动骨。”
“什么法子?”
“哼,寻几个路倒尸,乘半夜一总送他家门口去。和衙门里的李、陈头儿说好,一早就候着。他若是不报官,就当场拿问他个“隐匿尸体”之罪,若是报,也得把里面的掌柜拿进去。弄进了衙门再使点银子,让他们在里头吃点苦头……”
“你这点馊主意就别拿出来显摆了!”祝三爷喝道,“你以为人是空着手来得?两广总督衙门里头赞画的帖子你拿得到?到时候他帖子一拿出来,别说县太爷,连府台大人也得客客气气的送出门来。”
众人有些泄气,所谓光棍不都势力。但凡老百姓,除非到造反那天,不管哪行都怕当官的。有钱的老财就更不用说了。何况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雷州知府,听说对方有两广总督衙门里的人脉,心里已经怯了几分,原本跃跃欲试的劲头都降了许多。
“再说了,这么一闹以后和华南厂仇可就解下了!你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什么来路?”祝三爷说,“光这铁辊,也不象一般大户能置备的起来的东西。”
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祝三爷,知道他心里有了计较。
祝三爷一笑:“这事,我们只能软来,不能硬搞。依我看,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才好,到底是什么来路,谁是他们的东主,两广总督衙门里的赞画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都得闹个明明白白才行。”
“三爷说得是!”“日悦来”的胖子掌柜一拍桌子,“势力大,我们来软得;势力小,我们就来大的。三爷我说的对不?”
“差不离吧。”祝三爷含糊道,“知己知彼么。”
有心急的已经在喊了:“三爷您就说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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