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刚吼出来,黝黑的汉子脸上便是一喜,朝我说道:“一鸣哥,你也是去靖海庙呀。”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心里急促,就没怎么搭理他。汉子叫杨大德,年纪比我大上一些,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叫我当哥,倒不是因为我老。而是陈家世代在杨古德高望重,凡是不跟我爷爷同辈的,叫我都会在后面加一个哥,或者小哥。
“嘿嘿,一鸣哥,我弟大武过几日就从北京回来了,他还说会把未来弟妹带回家里来,我弟弟很厉害的,在北京找到了一份工作,个个月都寄千把块钱回来给。”杨大德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说着,颇有自豪和炫耀。
现象见怪不怪,我倒是习以为常。农村里嘛,要是哪一家出了个大学生,有了出息,父母都会自豪。在人前人后,故意提起,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夸奖,满足了虚荣心以后,又会假谦虚的说一句:“哪里哪里,这年头的有钱人多了,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前者是父母为子女单纯的感到自豪,后者只是一种习惯...中华民族,总有一种“传统美德。”叫虚伪过头的假谦虚。且你不得不谦虚,你要是不谦虚,闲话就会扑面而来,骂你这人一时得志,语无伦次。
相比于那种过分的谦虚,我反倒更喜欢杨大德这种毫不掩饰的自豪。
十五公里的路程,就在这种闲聊中消磨过去,到了靖海庙以后,大德把牛拴好,我立即跑进了靖海庙。
庙宇内,传出了一段签文的朗诵声。
“曾向滩头羡慕鱼,徒劳心力费心机,不如结网临渊去,自有金鳞应所需。你要求的东西,这签文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沈公正在替一个求签者解签。看到沈公的身影,我连忙着急的跑了上去,朝他打了一个眼色。
“嗯....”沈公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先安静站着,不要说话。事情虽然急,可是沈公行事有始有终,我只有按捺下心里的烦躁,耐心站到了一旁。
“你是要求爱情的是吧,签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求测者还没说明来意,沈公反倒先说了开来。
求签者问卜的的确是爱情,这道签文的意思是让求签者放下心中的妄念,放下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与其劳心劳力,枉费心机,不如载好梧桐树(做好事业。)自然有姻缘前来栖息。同时,求签者的对象在签文中也有暗示。
这里的金鳞,是比鱼更加高一等次的产物,同时,金鳞也是不凡之物,金光灿灿,凡人不可触及。以字断形,求签者日后遇到的对象,身份和地位都会比他高。按理说,女孩的眼光比较高,怎会嫁给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男人。然而,签文中的应所需三字,却说明了这对象是为他而来。
这和大路摆摊算命,揣摩心里完全不同,未问占卜者占何事,卦师先来说何意。这算是靖海庙的一个特色。当沈公把那签文解开时,求签者大呼神奇,问沈公怎么会这么灵验,连自己爱上已婚女子这一段不可能的感情都能测出来。
沈公指了指庙里的神像,笑着说:“这签不难解,一目了然,主要还是庙里的神明灵验。”
看到沈公用了十多分钟左右,就把签解开了,我的心不由一松,连忙用朝沈公招了招手,示意时间紧迫,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沈公领悟了我的意思,站起来,朝着一众香客挥手说道:“各位各位,我这里还有要事,你们先回去,明天拿着求到的签过来,我再替你们解。”
香客有不少都是附近几条村的人,都认识我和沈公,看到我和沈公两个聚在一起,他们大概都猜测出了有要紧的事,在几个人的帮忙解释下,大家倒是没怎么为难我们。
正当沈公收拾好东西,准备和我离开时,杨大德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跑了进来,拦住沈公道:“沈大叔,这不行呀,我才刚刚来,你还没给我择日,怎么就走了呢。”
好不容易等到沈公解签,我真的不想浪费半点时间了,于是,我朝杨大德道:“大德哥,择日子的事你明天再来好吗,我和沈公真有急事。”
杨大德当场就不干了,着急道:“不行不行,我也急呀,万一这婚事不定下来,我弟的女朋友到了北京之后,觉得人家条件好,跟人家跑了这么办。”
这话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也挺佩服这汉子对弟弟的爱护。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是自私的。譬如杨大德,担心人家女孩子回到农村之后,看到家里的条件穷,不愿意跟他弟弟结婚了。就想着先择好日子,等那女孩回家以后,什么都不说,先把婚事办了再说……可是现在这年代,摆酒有什么用,领证才是硬道理。
还是沈公会说话,把这焦急的杨大德给劝了回去。
“大德呀,择日的事,要配过对方的八字,看过六亲的命理,选好的日子不能刑克任何一个人,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看这样好吗?你把你家人和对方的八字留下来给我,等我办完事,再给你们定个日子。”
杨大德一听,觉得沈公说非常有道理,捣蒜式的点头:“行行行,沈公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临走的时候,杨大德递给沈公八字,握着沈公的手,欢喜的说:“沈公,我弟弟叫大武,就是前几年考上了大学,安排到北京工作的大武。”
沈公呵呵一笑,而我抚额无语..惯性,这都是惯性,报个响亮的名头就以为人家会更在意,更注重些。。。
摆脱了杨大德,我连忙拉着沈公走远,到了老树头之后,沈公开口问了我半句话,我就立即打断了他,焦急道:“沈公,你能不能用圆光术,就是那水盆照镜,或者墙壁涂影都行,帮我找一个人出来。”
“圆光术,这....”沈公的脸色有些迟疑,我连忙着急说道:“我知道用圆光术你会折寿,可是不找出刘金牙,以后杨古村会有更多的孩子失踪,为了那些孩子,我求你行行好,破例用一次好吗。”
沈公迟疑的脸色顿时一紧,紧张地问道:“你说什么,失踪的孩子和刘金牙有关系吗?”
我愤恨道:“是造畜,是刘金牙这畜生在造畜,那些失踪的孩子,都被他掳走变成了猫蛇一类的小动物。”当场,我把在刘金牙屋子里见到的都和沈公说了一遍。
沈公听完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几十岁的年纪了,对刘金牙破口大骂,立即答应我道:“好,我这就回去,用你给我的衣物找出刘金牙这畜生在什么地方。”
沈公和我上了牛车,呼得一声甩起鞭子,使劲的抽着牛赶回杨古,沈公的法坛在家里,只有在法坛面前,筹备好一切以后,沈公才能开坛做法。
下了车,拴好老牛,沈公朝着屋子大喊道:“师弟,开门。”我惊了一下,问他道:“你家里还有人吗?”沈公点头说有,他师弟就在里面。
“可是我刚才来过,叫破了喉咙,门里都没有人出来应我。”我疑惑道:“会不会是你师弟睡死了,又或者,你师弟离开了。”问完,我也觉得有点无语,要是离开了,门怎么会被反锁。
沈公回答说这不可能,他师弟是前些日子被他专门叫过来帮助查杨古的事情的,没有查出这件事,他师弟不可能离开。而且他师弟是个勤奋的人,白天没事除了修炼还是修炼,绝对不会睡懒觉。
“可是,我刚才明明叫了很久呀。”我朝着正在拍门的沈公说道,忽然心一抽,又抓住沈公的手臂:“沈公你刚才说什么,你师弟是来帮你查死胎的?”
“对,我是特意请师弟……”话到一半,沈公的脸色也变了,我顺着他凝固的视线望去,那只足有半个人高的凶猛大狼狗,此刻居然蜷缩蹲在了墙角里瑟瑟发抖着。狗是通灵的东西,对鬼神非常敏感,看见这狼狗古怪的模样,顿时,我和沈公都深感不妙。
“师弟,师弟……”沈公着急的拍打着门,想用身子撞开这结实的大门。
“沈公,让我来。”我后退两步,一鼓作气,狠狠的用肘子撞击在门板上,啪啦一声,门开了,兴许是用的太使劲了,重心不稳,撞开门的同时我也向前倒了出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浮现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和我面对面贴着,我的嘴巴就贴在这张脸的鼻子上。惊得我弹跳起来时,才猛然发现,这是个……死人,死状怪异,还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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